七九一
这是一次旷日持久的
寻医之旅
晔问
问尊严，问名声
问灵*，问态度
……
READON「陈功
站在正确的未来
」人物介绍陈功，主任医师，博士研究生导师。擅长微创复杂肝胆、结肠、食道手术及内镜技术，对肝脏移植及门静脉先天畸形有深入认识。现任中华医学会小儿外科分会肝胆学组委员、中国医师协会胸外微创学组委员、上海市小儿外科学会委员、上海市ERCP学组委员、《临床小儿外科杂志》编委，《临床肝胆病杂志》审稿专家，亚洲及太平洋地区小儿外科协会(PAPS)会员。主持国家自然基金一项、省部级课题三项，曾作为主要参与人获高校科技进步奖二等奖、中华医学奖三等奖、四川省科技进步奖二等奖、全国小儿外科青年医师手术大赛三等奖。年获上海市“医苑新星”杰出青年医学人才计划资助。1从医之路
直到现在，陈功还能清晰地回忆起那条铁路和那个车站。午夜梦回的时候，常常是一声悠长的汽笛把他从睡梦中惊醒，他的脑海里走马灯一样回望起许多故事。那个车站叫做芜湖东站，二十五年前，陈功在这里当过一年的铁路医生。芜湖东站位于安徽芜湖的一个小小村庄，距离南京西站公里，作为编组站，芜湖东站承担着淮南、宁芜、宣杭、皖赣、芜铜、铜九，六个方向客货运列车的编组任务。年，从芜湖的皖南医学院毕业的陈功，医院，第一年必须下基层，于是，芜湖东就成了这个年轻人漫长医路上，名副其实的第一站。“其实，我的初衷并不是学医。”数十年后，陈功说道。年，陈功出生在自古享有“江东名邑”、“吴楚名区”之美誉的安徽芜湖。从这个的名字就可以看出，一家人对这个孩子的未来寄予厚望。作为骨科医生的父亲，一心想要儿子继承衣钵，成为悬壶济世的医者。但陈功的志向，却与父亲的期待大相径庭。在高中时，陈功痴迷于物理，他的偶像是牛顿、开普勒……课余时间，他常借阅大学物理教材研读，他觉得，将来自己应该钻研物理，然而，年他的高考志愿被家人填上了满满当当的医学院校。兴趣是最好的老师，那么失去了兴趣，必然也就无法感受到学习的乐趣。整个大学生活在失落和乏味中度过……“我真的要这样当一辈子医生吗？”每天在芜湖东卫生所看看感冒、发发药的陈功，常常责问自己。前路好像每天见到的铁轨，需要用力扳一下道，才可能找回青春应有的憧憬。“其实，我也不知道将来会怎样，只是觉得，虚度青春是可耻的，那个时候，尽管对医学的兴趣并不十分强烈，但这是将来安身立命所在，就应该认真对待这份工作。”于是，在办公室里其他年轻人在牌局上捉对厮杀的时候，陈功悄悄捧起了专业书。一年后，回到总院内、外科轮转，在一个个病人诊治的过程中，他逐渐没有了当初被迫选择医学院校的不甘，真正接纳了自己医者的身份，拼命地补全之前落下的专业知识，跟随资历深的外科医生，建立最初对于外科手技和理念的认知。“其实，我对芜湖东站还是挺留恋的，那里的一年生活，我思考了很多，也遇到了不少今天的好友，人生就像不同的铁轨，在不同阶段经历不同的编组，驶向或好或坏的未来，年轻有更多的编组机会，至少应该为自己搏一把。经历了埋头追赶的几年，医院时，我已经非常清楚自己人生努力的方向。”年，他负笈南下，去广州中山医科大学学习外科。2初涉小儿外科“做骨科医生的父亲常会讲述自己年轻时去山区医疗队、赴东北进修读书的往事。做医生，就应该好男儿志在四方。”思考再三，陈功选择了小儿外科方向，当时小儿外科并不受人瞩目，但在外科体系中也有独立的地位，他觉得自己可以在这个方向上，走出一条不一样的专业规划。于是，他选择了一条与父亲北上反向的路，让羊城的暖风吹拂自己的面庞。进入医院后，陈功大开眼界。“起初两年在成人外科轮转，包括血管甲状腺、肝胆、肾移植、重症监护，极大地丰富了自己的临床经验。医院的学术氛围非常好，参加的各种病例讨论，学术交流，都让我受益匪浅。”在小儿外科，陈功师从莫家聪教授，一方面学习科研思路，另一方面，进一步精进了手术的技法。“研究生第三年，才真正接触到小儿外科。刚开始，面对一公斤的婴儿，我总是感觉手足无措。那时科里每年只有一名研究生，作为唯一的‘菜鸟’，我只能利用晚上多看专业书籍恶补，担任小儿外科住院总的半年，更是极大的挑战——每天的急诊都要处理，不值班的时候也守在急诊看别人手术，ONCALL24小时，夙兴夜寐。”在这里，陈功被老师们传授了“独门秘法”：“开始是，拿着钥匙环在桌上打结，不能拖着钥匙环乱跑。再进阶的就是，捧一个饼干桶，手拿着线一直打到饼干桶的底部，尽量不要碰到桶壁。”陈功慢慢找到了感觉。他跟随老师上手术，做记录，回去再读书，查文献，建立了大外科及小儿外科的知识框架，也熟练了外科基本技能。完成了硕士研究生学习后，接着，他考上医院博士，拜在郑珊教授门下，这一次，是*浦江畔的风，吹进了他的心里，他知道，落脚于沪上，这里将迎接一个小镇青年的美好前程。“来到上海后，最直观的感受就是，学术氛围比南方更浓郁，医生也更讲究奉献。生活与工作基本是没有界限的，我眼中所见的大医生，似乎永远在工作，永远忙碌于医教研，从清晨到深夜，周而复始。”郑珊教授，就是陈功眼里的大医生。郑珊教授，我国著名的小儿外科专家，医院副院长，外科主任，中华医学会儿外科学分会副主任委员，全国新生儿外科学组组长，擅长小儿消化道畸形，新生儿畸形，小儿外科疑难杂症。回忆起郑珊教授的教导，陈功笑称，那时常常被老师批评，有时候当众训斥到无地自容。批评多了，郑教授的几句话就像楔子一样，牢牢嵌在陈功的脑海里。“老师常说：‘小儿身体，尤其新生儿最是娇嫩，小儿外科要求最精致、精细的操作，避免并发症。’施术者手上的功夫，就像武学中讲究的收放自如，劲发于寸。小儿外科医生要练的，就是手上的稳准狠，还有内心的岳峙临渊。”医院，陈功有了更多的锻炼机会大展身手，不管是手术的量，还是操作的难度都有大幅度提升。年，陈功升了高级职称，开始接触更多复杂的手术，开放手术与腔镜手术，他都能应对自如。有一例复杂的手术，令陈功印象深刻。那是一个甘肃孩子，四五岁的年纪，孩子的胰腺头部囊实性病灶。陈功在腹腔镜下，把这一枚近十公分的囊实性病灶一点点剥离，他如同在孩子的腹腔内绣花，每一个动作都有自己的节奏，时间一分一秒过去，肿块终于快要剥离，此时他忽然发现，在胰管与囊肿的根部有漏孔，漏孔不小，角度刁钻。这一意外的发现，考验着陈功的承受能力。他稳定了心神，继续挑战，完整切除肿块的同时，用肠子做了两个吻合口，所有的警报都解除了，他也汗湿衣襟，不久，孩子顺利出院，每年春节，她的父母都会给陈功发来照片，孩子一天天长大，参加了校武术队，耍刀弄棍的模样甚是可爱，陈功见了，极为欣慰。陈功坦言，当初郑教授所说的“寸劲”，一开始自己并不十分理解，仔细观察“高手”的手术，勤于练习，并不断揣摩思考，手才能准确执行“心”的支配。除了手上功夫的练习，陈功还是个有心人。碰到复杂疑难的手术，他有做手术日志的习惯，他的复杂病种记录笔记，写满了总结反思，累积至今已有几十个病种。在手术之前，他也会反复观看录像和书籍，哪怕是临睡前，他的脑海中都要构思次日手术的细节。外科手术在不断地创新，手术理念也需要紧跟时代的巨变。“最初，手术多是破坏性工作，但我去英国、台湾移植中心进修，观摩了他们血管，胆管重建手术，真正体会到——在一根头发丝上绣花，那种极微处的重建外科手术。这样的手术理念，才是符合时代需要的。”腔镜和内镜手术已经是微创了，那么，有没有更为接近正常生理的重建手术方式？小儿外科能从成人外科进步中引进哪些技术？这是陈功始终在思考的。3治愈才是硬道理目前，陈功主要治疗的是胆道疾病，比如胆管闭锁，胆管扩张，门静脉海绵样变等。经过这十多年的千锤百炼，他的手术境界、手术理念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。而这几年，他的注意力聚焦于把肝胆外科成人的复杂技术和新兴技术，移植到小儿外科。成人消化内镜和介入治疗的技术，都在通过不断地实践总结，逐步应用到小儿外科。“比如，以前胆总管结石的切除需要把胆总管打开，但现在可以利用十二指肠镜取出结石。还有胆管狭窄，本来需要接受手术，现在就可以利用多根支架来治愈。包括胆管扩张症吻合口的狭窄，也可以通过经皮胆管穿刺来扩张。”小儿外科疾病往往牵涉到多个系统、单病种发病率低，因此对小儿外科医生的知识面要求很高，常需要医生掌握“十八般武艺”。“医院没有成人外科，所以小儿外科医生必须是多面手，除了掌握外科技术，医院内镜治疗、介入治疗等技术，毕竟，这些治疗方式，损伤小，恢复快，预后好，患儿送到这里，无论多复杂的病症，都是要取得最佳治疗效果的，哪种治疗技术对患儿有利，有助于预后，就要牢牢掌握，治愈才是硬道理。”学习是艰苦的，要付出巨大的努力。虽然已成为主任医师，为了学习十二指肠镜，陈医院交流学习半年。“每一项技术，从熟悉到真正应用在临床，都有很长的学习周期，需要大量的精力投入。”不断成功的案例，是鼓励科室发展新技术的源动力。“比如，十二指肠镜在年只做了三例，年有四十几例，而今年一月，已经做了近十例。”新技术的引进，为的是“小损伤，大收益”。几个月前，重症监护室收治了一个来自安徽的新生儿，患食道闭锁术后，有食道气道瘘，非常容易呛到后引发肺炎。按照传统的手术操作，应该开胸找到瘘洞后补缺，但现在有了更好的方案——先利用胃镜或支气管镜先找到瘘洞的位置，再用内镜扩开食道，用夹子把瘘洞封堵……手术很顺利，患儿遭受的痛苦很少，年轻的父母情不自禁破涕为笑。从医二十多年，陈功也渐渐成了他的学弟学妹眼中的“大医生”。陈功认为，作为小儿外科医生，工作的地方不只有手术台，所以，与患儿家长的沟通至关重要。“我常常和我的学生提起，给患儿看病，开一张正确的单子，做一台正确的手术，但家长的心里有时候并不满意，因为，信任没有建立，此时，有效沟通的重要性就显现出来了。”陈功有自己的沟通方法。查房的时候，他会碰到各种各样的家长。如果是焦虑型的家长，他会详详细细画一张图，用图示告知病情，病变所在，准备采取什么方案去治疗。“在大多数情况下，给到家长肯定的答复，以及反复的沟通，会实现信任的建立。”陈功说，在从医的道路上，医院志同道合的同事，老师们带给他很大的影响。“读博士研究生时，晚上11点，我还能看到肖现民教授在办公室读书。郑珊教授每天早上6点多就出现在办公室，做演讲幻灯片，改学生论文。这是他们为医学大家奋斗的常态。追随他们的脚步，才能真正进步。”“从医，意味着一辈子都有事得去做。现在我是在手术台上挥洒汗水，等年纪大了，手和眼睛跟不上手术要求了，可以去做研究或教学，向学生传授自己的经验。”曾经那个对医学有些抗拒的少年，如今已经成了一个在无影灯下享受快乐的中年人。他已经成熟稳健，走出小站的他，走的是一段自我激励下的铁轨，这条道在汽笛轰鸣声中，驶向远方，终是走出了属于自己的医学之路。口述实录
作为一名外科医生，您认为怎样才算一台好的手术？陈功从医生的角度，一台好的手术就是每一个细节都完成得很漂亮，从战略到操作，从预后康复到防止复发，从手术路径到手术技巧，从并发症的把控和时间的把握，都恰到好处，而且，患儿恢复得很好，回归学校、社会，回到家人身边，这就是好的手术。都说您在手术台上淡定从容，有秘诀分享吗？陈功其实，经验的积累和团队合作都是相当重要的。在我从医生涯中，确有那么几次肾上腺素飙升的危急时刻。记得有个患胆管扩张症的一个月的新生儿，是腔镜手术。当时患儿胆管后壁已因炎症导致穿孔，分离时，只吸引器轻轻推了一下，门静脉就破了，瞬间腹腔满是血泊，情况非常危急，那时候怕是没用的，腔镜手术不能继续，我赶紧一只手用血管钳夹住肝十二指肠韧带，另一只手剖腹，腔镜手术在一刹那改成了开放手术，同时请上级医师帮忙——感谢我们有个非常好的团队，大家协同救治，才救下了这条小生命。现阶段，您对医学的认知是什么？陈功我理解的是外科技术。事实上，医生能够解决的病痛是有限的，很多病症，尽管手术成功，目前预后也不一定很好。但是，医学是一个不断发展的过程，我们所经历的，可能只是医学发展漫漫长途中的一个小站，在这个站点，我们要思考技术上的改进；不同群体的病人接受了治疗后，会发生怎样的情况——这已经不是单纯的手术技巧了，而是需要临床研究的思路，从更宏观的角度去看待外科技术。您会通过什么来缓解焦虑？陈功适当的调整预期，回去陪陪家人，偶尔回趟老家，慢慢找回自己平淡从容的状态。年，您有什么快乐的事情？陈功我们科室的十二指肠镜，通过各个部门的协调，正在稳步发展，已经接近50例。年，对自己有什么期待？陈功在工作上，希望能在临床研究上有进步，能取得移植手术的资质。在个人生活上，希望能有更多的时间，陪伴家里正在青春期的孩子。您名叫陈功，怎么理解成功二字？陈功其实，世上没有所谓的真正的成功。成功对于每个人来说，都有不同的理解，我的朋友说，当一个人活到中年的时候，身体健康，略有积蓄，已婚，配偶体贴，孩子听话，有一份比较喜欢的工作，做想做的那个自己……这就是成功。而我所谓的成功，是要有信念的，是站在正确的未来。采访/晔问仁医编辑/晔问菲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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